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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四三章 血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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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攻城于傍晚时分继续。刘牢之的兵马虽然败退,但是给守城兵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。连续数个时辰的进攻,多次攻上城墙的壮举,不但消耗了大量的守城物资,也给守城方带来了大量的伤亡。

  刘牢之在攻城时采取的狙击战术,在攻城进行的时候已经发挥了作用。大量神弩手在城下数十步距离的弧形工事之中对城头守军进行狙击,一旦攻上城头的兵马被歼灭和不得不撤下城墙的时候,这些神臂弩神射手便开始狙杀城头守军。再加上攻上城头的兵马厮杀所造成的死伤,守军伤亡高达三干六百余,也是个不小的数字。

  刘牢之的兵马撤退之后,王珣等人知道机不可失,不能让对方补充物资,也不能让对方喘息轮换。兵马是早已经准备就绪的,稍加布置之后,新一轮的猛烈进攻再次开始。

  王珣知道,对夏口城的进攻万万不能松懈手软,这是唯一攻破对方防线的突破口。所以,他采取的是亡命式的两败俱伤的作战之法。正如他要用刘牢之的兵马去跟对方换命一样,除了需要乘机消耗掉刘牢之手中这支兵马之外,也是契合他的作战思路的。

  所以,王珣下令,将大量的攻城器械推到城下战场。原本黄鹄山顶的位置便不开阔,城外只有数百步的战场空地。数万兵马在此已经极为拥挤。现在又将数百架攻城器械推上来,整个城外战场已经密密匝匝,拥挤不堪。

  但王珣不管,他要求将攻城器械前推,数百辆投石车推进到距离城墙一百五十步的范围内,以展开阵型,腾开空间。

  但问题是,城头的床子弩的射程高达二百五十步,攻城器械进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,便会遭到对方的打击。对方的床弩可以让投石车损毁。这可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了。

  但王珣还是这么做了。他不在乎投石车是不是会损毁,他只需要投石车提供压制,让己方兵马冲到城下进行攻城便可。他已经下了决心。从此刻起,所有的攻城器械或者是攻城的兵马都要抱着全部损毁战死的想法,除非攻下夏口城,否则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。他要连续不断地进攻,和对方死拼到底。

  傍晚时分,投石车冒着城头床弩的呼啸打击开始往城头投射石块。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,已经有五十多辆投石车被损毁。但投石车一旦到位,展开反击压制的时候,还是威力巨大。



  无数的石块在投石车吱吱呀呀的磨损声中飞向城头,很快将夏口城东城门以及两侧的城墙笼罩在烟尘之中。无数的大小石块在砸到城墙上和城下时迸裂飞溅,烟尘滚滚而起,遮蔽了夕阳,让城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黄云,颇有未日袭来的景象。

  这些投石车因为推进的距离很近,所以甚至可以将石块投掷到城墙内侧,严重的干扰了对方兵马的轮换和物资的补给。守军不得不冒着石头雨进行调度和物资的补充,因此造成了不小的伤亡。

  但是守军没有退缩,他们躲在城楼角楼城垛盾牌后方,蜷缩着身子抱着头忍受着烟尘和碎石的侵袭,因为他们不能离开城墙,他们看到了对方铺天盖地列阵的兵马。进攻就要开始,若不能在对方进攻途中给予猛烈打击,那将错失一个最佳的歼灭对方兵马的机会。

  有了之前刘牢之兵马的死战为先例,守城方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。城中守将和守军都清楚,不能有任何的退缩。

  好在轰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,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开始稀稀落落起来。因为对方的兵马已经列阵开始挺进。

  一队队的攻城兵马组成了一排排绵延数里的阵型,前方兵士持盾,后方持刀枪弓箭,再后方是扛着云梯背着钩索的攻城手。在暮色和烟尘之下,他们像是铺在山顶上的一层阴影,开始蔓延吞没所有的地面,往城池方向延伸。

  城头守军从尘士石砾中爬起身来,掉落身上的士石,踩着满地的石块来到城垛旁。弓箭上弦,刀枪出鞘,静静地等待着。

  晚风吹拂山巅,城头烟尘迅速消散。城上城下在某一刻似乎进入了一种奇怪的静谧状态,所有人脑子都一片空白,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们的敌人。其实,许多兵士即便到了此刻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。他们只是身不由己,被命令去作战。至于为什么要打仗,意义何在,他们根本没有想过。

  呼啦啦山风呼啸,左近山坡上林木萧然。在那同时,攻城方的干军万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,他们加快脚步,伸着脖子呐喊着冲向了城下。

  “杀!”



  “杀!”

  在他们进入射程之内的时候,城头号角声骤然响起,守军将领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传遍城头。

  “放箭!”

  “放箭!”

  “放箭!”

  嗡嗡嗡,弓弦密集的抖动犹如闷雷滚过城墙,下一刻无数的羽箭在晦暗的天光之中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,遮蔽了肃穆的天光,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滑行而过的阴影。

  “咻咻咻,呜呜呜,笃笃笃,噗噗噗!”箭支破空之声,射中盾牌和人体的声音骤然响起,整个战场上立刻变得嘈杂而喧闹。

  惨叫声,奔跑的脚步声,喊杀声,盔甲和兵器的摩擦撞击声响成一团。

  守城方的弓箭手数量庞大,密集的箭雨瞬间造成巨大的伤亡。不计其数的攻城兵士倒在路途中,有的身中数箭当场气绝,有的在地上翻滚呻吟。

  被床弩的粗大弩箭射中的兵士是幸运的,因为他们瞬间便被杀死,无需经受煎熬的痛苦。那些受伤的兵士反而是最惨的,密集的阵型,幽暗的天色,又是在猛冲进攻,没有人会救助他们,反而会将他们活活踩踏致死。



  在这种时候,别说受伤倒地了,就算摔了一跤,也可能永远爬不起来,被后续兵马踩踏而死。

  但此刻死去的这些人又都是幸运的,因为他们再也不必经历后续的煎熬。这场攻城战注定是一场血腥残酷的战斗,早死或许是一种解脱。

  冒着密集的箭雨,攻城方兵马第一梯队一万多兵马如黑色的潮水一般涌到城下。残酷的攻城作战开始了。双方在长四里的东城上下展开了血腥的争夺。随着后续第二梯队的抵达,城头上下瞬间集结了近六万人,他们在拥挤的城墙上下的狭小区域里作战,简直是一场噩梦一般的战斗。

  守军的优势固然在拥有城墙作为庇护,拥有地势之利。但这也不能算是完全的优势。因为城墙毕竟狭小,数里长的城墙上只能挤得下一万多名守军,而且已经超过了负荷,没有太多的回旋空间。因为空间有限,在举步区域内的守军便有人数上限。因为不能快速增援和移动,其作战范围相对固定,这便给了攻城方在局部区域以人数优势猛攻一点的可能。

  这些其实是常识,领军作战的将领绝不会将兵马铺散的太均匀,而是集中兵力寻找突破点。除非兵力占据绝对优势,或者是为了吸引对方大量的兵力。

  眼下这种攻城,自然是以点突破为主,一旦突破的点多了,便会组成突破面进而全面突破。利用对方城墙狭窄兵力难以快速调度增援的缺点,攻城方在城墙下方形成了百余个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区域。在这些区域,密集的搭起了七八座用粗绳绑在一起的联排云梯,形成可以同时登城数十人的攻城点。

  在这些云梯周围,弓箭手向上放箭,压制周边城头守军,不让他们轻松打击。臂力强大的钩索手将无数钩索抛上城头进行勾拽,锋利的抓钩一旦勾住了城头守军,便会切入肌肤之中,城下的兵士便会死命拉拽,将对方要么拉扯坠落,要么将肌肉撕扯开来,让他们皮开肉绽。

  这些都是冷兵器攻城之时总结出来的各种手段。在这个时代,也许什么都是落后的,没有什么发展的。但是战场的新发明和新战法甚至可以说是杀人的手段却层出不穷,不断地更新。以至于会总结出一套最有效率的杀人手段。从某种程度倒是验证了那句战争推进了进步的说话。

  当然,这种局部突破的战法也是有缺点的,便是大量的人员集结,给了守军大规模杀伤己方的可能。密集的人群让城头的滚木礌石可以轻松砸死一大片。滚油滚水等手段可以一下子造成攻城方大量的死伤。

  这些都是双刃剑,如何取舍,如何权衡,只能如此。不可能有两全其美之法。



  攻城战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达到了白热化的阶段。双方死伤的兵马直线上升,无法统计。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人死伤,每一刻都有无数的血肉之躯破碎。所有人都化身为恶魔,只想着将对方杀死摧毁。他们搏杀着,嘶吼着,喘息着,不顾一切的厮杀着。人类此刻哪里是万物之灵,这就是一群野兽,一群凶残的魔鬼。

  黑夜沉沉,星河泛起。夏夜的天空是那么的清明安宁。但在这夜色之下的夏口城,无数的身影在火光之中晃动,无数的刀剑在闪耀着血光。此时此刻,天上地下,形成鲜明的对比。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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