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不久后,酒菜摆上。大清早便喝酒,李徽还是头一遭。
“本人今日借花献佛,以此酒恭贺妹夫为你们晋国立下大功。听说升官加爵,甚为风光。作为阿珠的哥哥,作为你的妻兄,我还是颇为高兴的。适才说阿珠配的上你,实话说,你也是配得上做我慕容氏的女婿的。”慕容楷举起酒杯说道。
李徽呵呵笑道:“这么说,我倒要感到荣幸了,被你们慕容氏如此看得起。”
慕容楷正色道:“我可不是说笑。五叔对你也颇为赞许。淮南大战之后,从苻坚口中得知了寿阳遇袭的情形,得知是你亲自率领兵马突袭寿阳城之后,五叔私底下对你大加赞扬。五叔说,他虽自诩勇武谋略无双,但你突袭寿阳的举动,令他颇为惊叹。若无绝对的信心和胆略,怎敢行险?况且,此举和五叔之前的谋划不约而同。正应了那句英雄所见略同的话了。”
李徽心里颇为受用。虽然他知道,这是慕容楷刻意的说好话给自己听,向自己卖乖讨好。他也知道,自己的领军才能其实并不卓越。但是又有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呢?特别是慕容垂这样的当世名将能够给予肯定,李徽当然会开心。
突袭寿阳这件事,也许没人能明白其中的意义所在。寻常人只知道这是一次冒险,而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这么做的重大意义所在。但慕容垂定是能明白的。
“不敢当,岂敢称英雄。慕容老将军这是谬赞了。呵呵呵。喝酒喝酒。”李徽笑着干了酒、
慕容楷喝了酒,抹着胡子道:“怎么不是英雄?五叔在淮南大战之前便分析了,北府军要和秦军正面作战,几乎毫无胜算。当得知北府军退守八公山之后,五叔说,这北府军是缓兵之计,定是要拖延时间,消耗秦军的粮草物资,等待秦军混乱。五叔说,那谢玄能想到这一点,已经算是名将了。但是,躲在山上自己也是被围困的,秦军固然补给困难,但是绝不会因此而导致溃败。毕竟苻坚亲自督战,必是竭尽全力保障供应的,各处必会全力调度保障。五叔说,除非北府军有后手,比如断粮道,袭秦军之不得不救之处。否则难解淮南之困。”
李徽听得暗暗吃惊,慕容垂分析的居然都是己方当时的考虑。比如退守八公山拖延时间的举动,比如袭断秦军粮道的举动,都是自己当时所实行的策略。倘若是慕容垂当时在淮南战场,这些计划都将在他的预料之中,那将是件极为可怕之事。
对慕容垂,李徽心中也生出了敬畏佩服之意。此人为当世之人誉为常胜将军,百战百胜未尝败迹,果非浪得虚名。他远在陨城,只是凭着一些消息便可以做出局势的判断,可见一斑。
“你五叔难道也预测到了我东府军奇袭寿阳么?”李徽沉声道。
慕容楷摇头道:“那倒没有。五叔分析认为,你们东府军可能会西进增援,断秦军粮道。五叔认为,你们的目标很可能是项城。因为项城乃粮草集结,水陆中转之地。东府军若是攻下项城,则可完全切断秦军粮食补给通道。叔父认为,虽然项城城池坚固,又深入秦国境内,恐不易攻克。但你们别无选择。谁想到,你们会直接攻入了寿阳,这令叔父震惊之极。”
李徽呵呵而笑道:“怎么?难道你那位冠军叔父便从未想到过直接攻寿阳么?”
慕容楷沉声道:“当然想到过,但叔父认为,攻寿阳是最为冒险的举动,看似收益也最大。因为前线兵马粮草物资都在寿阳,距离战场不过数十里的寿阳一旦被攻克,物资被损毁,将会对整个战局产生巨大的影响。但问题在于,秦军大军就在周围,任何大规模兵马的迫近和渡河,都会被他们很快知晓。从而招致失败。而且,叔父是知道苻坚去了寿阳的,那便意味着寿阳有大量兵马守卫。苻坚如果在城中,城中少说也有数万兵马拱卫。所以,看似攻寿阳是一种选择,其实是自投罗网,自寻死路的一种做法。除了项城,别无选择。但谁能想到,妹夫还是攻进去了。叔父一直觉得很是奇怪,但不知你们是怎么做到。秦军数十万大军就在旁边,城中也有数万羽林军,都跟瞎了一般,真是不可思议。”
李徽大笑起来,心中颇为自傲。连慕容垂都没想到自己敢于进攻寿阳的行动,那也就意味着,即便慕容垂领军,淮南大战的结果也未必会有什么改变。
这或许便是置之死地而带来的巨大收益。从来都是风险和收益并存,当初下那样的决定其实也并不容易。若不是形势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,自己也不会冒那样的巨大的风险。
其实,如今想起来,李徽还是颇为后怕的。攻寿阳确实是一次自投罗网的行动,特别是当得知苻坚就在寿阳城,城中有大量羽林军之后,李徽是颇为担心计划失败的。但好在那些羽林军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,自己擒贼先擒王的行动取得了效果,引发了对方的崩盘。可以说是相当的侥幸了。
“妹夫,实话实说,当初我们都小瞧了你,以为你不过是借陈郡谢氏的提携才有了今日。五叔也只把你当做是可以刺探情报的一个细作来看待。但如今,我们都明白,你绝非因人成事,你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才有的今日。即便无人提拔,你这样的人也绝不会寂寂无名,不会是池中之物。五叔说,你乃当世枭雄,不可小觑。正因为如此,此番五叔才命我前来同你谈合作之事。”慕容楷沉声道。
李徽微笑道:“当世枭雄?这是你杜撰之言吧。慕容垂怎会这么说?”
慕容楷站起身来,举手向天,肃容道:“苍天在上,我慕容楷若有半句虚言,杜撰他人之语,便罚我口舌生疔,咽喉生疮,再不能说出半句话。”
李徽苦笑道:“这是何必?怎地发起这样的毒誓来了?”
慕容楷正色道:“你们南人多疑,总以为人人口不对心,满口谎言。我鲜卑人对自己人从不说谎,更何况我乃鲜卑宗族之后。更不容质疑。”
李徽道:“罢了,我信了便是。你们要和我合作,但不知要合作什么?”
慕容楷斟酒举杯道:“干了这杯再说。”
酒入肚中,热辣直入肺腑。但见慕容楷伸手入怀,取出一封信来,双手呈上。
“妹夫,这是五叔命我送给你的亲笔信,嘱咐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中,让你当面过目。这信上,便是五叔要和你谈的一些合作之事。”
李徽放下酒杯,伸手接过厚厚的牛皮信封,撕开封皮,取出一叠黄纸来。那纸上龙飞凤舞墨迹森森写着有字。厚厚的一叠纸张,每一张纸似乎只有十几个字,因为慕容垂的字写的太大,所以用了厚厚的一叠纸。
这是李徽第一次看到慕容垂的字迹,没想到的是,慕容垂这样的鲜卑族人,又是领军武将,居然写的一手好字。字体苍劲峻拔,颇有风骨。
“徐州刺史李徽台鉴,见字如晤。今老夫命道乾侄儿前往徐州,当面奉上本人亲笔之书,以期共商合作大计之意。老夫本该亲自前往会商,无奈身处苻丕监视之下,不得随意行走,故只能以书信商之,还望见谅。”
“……荀月以来,烽烟四起。晋国以弱少之兵,力拒百万强敌,令人瞠目赞赏。秦之此败,乃命数将尽之兆。如今秦国之属,蠢蠢欲起,臣服之国,跃跃欲试。秦国之境,看似平静安然,实则危机四伏,骤雨将至。大秦内部,分崩离析已成定局。当此之时,老夫自不能坐失良机。日前请命至关东之地,一待风雨将至,老夫亦将兴兵复我大燕国祚。此乃大势之所趋,老夫肩负此责,不得不为之也。”
李徽缓缓点头。慕容垂是清醒的,心里完全明白目前秦国的局势是怎样的。他信上说的话都是实情,秦国如今便是一片黑暗森林,许多人躲在暗处虎视眈眈,等待一个动手的契机。他也没有隐瞒他的想法,乘机而起,复燕国国祚,这正是他一直而来的想法。
“……李刺史乃当世天资卓绝之人,令人钦佩之极。当今之世,能令老夫钦佩之人寥寥无几,但李刺史绝对是其中之一。当初同你相识,你只是寂寂无名之人,如今则已望实俱佳,天下无不知的人物。老夫庆幸的是,你同我慕容氏有些渊源,虽之前你我之间略有龌龊,但毕竟无生死利益之纠缠,更有姻亲羁绊其中,无需计较微末之事。正因如此,老夫有几句心腹之言告之。”
“当今天下,乃大争之世。以秦之强大,亦失其鹿,此乃非天命之归之兆。你大晋之朝,看似雄踞于江南,其实也早失正统,无非苟延残喘。老夫认为,当今天下之国,皆无天命之祚,天下之柄,正在等待天下之主的出现。当此乱世之中,人人自危。自命不凡者,皆磨刀霍霍。今之天下,必将此兴彼落,难以安宁。正所谓,人无害虎心,虎有伤人意。于此乱世之中,当存警惕之心,行非常之事,不可安逸疏忽,以至身死家灭,妻女受辱,亲族遭诛,追悔莫及。李刺史乃当世之枭雄,当知老夫所言,绝非危言耸听。更知此乱世之争,也是如你这般枭雄人物建功立业之最佳机会也……”
李徽读到这里,头皮发麻,身上冒出汗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