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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八零章 疑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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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王猛之死带给李徽的震惊比之秦国灭代国灭凉国还要大。

  目前的秦国,就像是一匹烈马拉着的战车,横冲直撞,暴烈无比。谁要是被这辆车撞上,轻则伤残重则丧命。当然,如果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,撞到了墙壁上,车毁人亡便是他的下场。



  王猛便是坐在秦国战车上操控着缰绳的车夫。虽然拉车的战马很是暴烈,但起码缰绳还在王猛手上,鞭子也在王猛手上,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这辆战车的方向,让它不至于撞上岩壁粉身碎骨,或者是冲向万丈深渊之中。

  但现在车夫死了,这匹战马将失去控制,将会不顾一切的冲上一条危险的道路。一匹不受控制的战马拉着的战车,带来的是极度的危险。

  李徽知道,巨大的危险即将到来,大晋和秦国之间的和议怕是很快要成为一张废纸了,虽然它本就是一张废纸,但终究有人会控制着局面,让它发挥效用。王猛死了,和议必被提前打破。

  之前李徽根据秦国的行动做出判断,一切都在加速,两国之间的战争即将爆发。甚至李徽给出了一个时间,说是明年秋天。但那其实是李徽在谢玄面前玩的一个小心思,目的是告诫谢玄时间的紧迫性。但如今看来,恐将一语成谶。

  如今的问题是,倘若当真大战提前爆发,那将完全颠覆历史的真实进程。一切的结果都将成为可能。淝水大战的胜负结果是建立在真实的历史进程之上的。而这陡然提前的战争,显然已经无法有任何的参考来判断。

  对于李徽而言,之前或许在黑暗之中还能看到一些微光。一步步的走过去,或许还能看到些路径。但局面发生巨变之后,前方已经是一片黑暗。

  李徽坐在书房灯下沉思了许久,这才缓缓起身回房去。

  夜已深,后宅里还有几点灯火闪亮。小儿的夜啼声和女子温柔的安慰声传来,让李徽的心安定了下来。

  无论发生什么,对自己而言,眼下便是历史的真实。自己要守护的人就在这里,自己的路就在这里,不必多想,往前走便是了。无论风云如何变幻,抱定守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,守护自己该守护的人的信念,坚定前行便好,那便是自己该走的路。

  ……



  前往京城的行程推后了一天,因为李徽要安排前往巴蜀的船队出航的事宜。本来此次船队出航是在年后正月之后的,但局面的变化让李徽决定提前组织。

  近来火药配制所需的原料大增,硫磺和木炭倒也罢了,毕竟不是什么稀罕物。木炭可以自己烧制研磨,硫磺在也常见。唯独硝石这东西消耗极大,按照火药配比比例,硝石的成分要占七成以上。一斤火药里起码有七两以上的硝石用量。

  关键是这东西东南没有大规模的矿产,只有在西北之地才有。方士们炼丹用的硝石量少,倒是不必担心,毕竟这东西房前屋后茅房猪舍边都有硝土,少量使用,只需刮取提纯便可。但问题是,李徽需要的是大量的火药来供给火器,火器一旦规模使用,消耗极大。

  之前几艘大船去西北,耗时两个月,采买回来了几船硝石硫磺。如今岛上的火药作坊配制了六千斤的黑火药,原料已经全部告罄。但问题是,这些火药根本不够消耗的。

  李徽担心,明年局势会大变,到时候和议约定的西北可以进行边贸的协定会被撕毁,到时候可就有大麻烦了。所以得提前未雨绸缪。此次李徽准备大批量的运回大量的硝石囤积,做好充分的准备。眼下虽是隆冬季节,邗沟北段已经结冰不能航行,那便派人去京城雇船去西北,无论如何也要解决这件事。

  不过有个问题需要解决,那便是钱的问题。

  自三月里四合飞钱庄分号在淮阴开设之后,京城总号的库存钱财源源不断的运来淮阴分号,然后李徽以打白条借贷的方式借走,用来支撑在徐州所需的一切花销。

  这八个多月以来,李徽一共从钱庄之中借贷的钱款的数目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。三次大笔的借款,总金额达到了三十二万万钱之巨。三十二亿钱的巨款,即便是大晋的铜钱购买力不强,那也是令人咋舌的数字。八个月的时间,花费了这么多钱,这样的花钱速度也是令人咂舌的。

  但是没有办法,李徽砸下的所有的基础设施和配套的工坊和福利措施,安置百姓,助农助渔,兵士的兵饷,火器兵器装备的制造都要花钱。每一项都是巨大的开支。这还是荀康颇懂得精打细算,每一笔的开销都很小心的情形下。

  毕竟白手起家,一切从无到有。这种情形下,只有大量撒钱才能迅速取得效果,迅速达到目标。李徽反正是债多不愁,已经麻木了。但他相信,这些都能得到回报。



  现在,这一批采购硝石的钱款不够了。虽然硝石在这年头用处不大,价格也不高。但是大量采购,且要从西北之地买来,中间经过多番周折。需要有人从益州的大巴山中的硝石矿挖出硝石来,通过人力或驴骡千辛万苦的背驮出来,转运到巴东郡的长江边上的野渡口。装船之后才能顺着大江运回来。

  这中间的人力骡马车辆舟船都是钱。李徽粗略的算过一笔账,每配制出一斤黑火药,成本在一万五千钱到一万八千钱左右。其中硝石的成本一斤便达七八千钱之多。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,大炮一响,黄金万两了。

  这一回李徽打算运回来个两三万斤回来,需要三万万左右的钱款。但钱袋子见底,只能再去钱庄打个白条借款了。

  午后时分,李徽来到了淮阴四合飞钱庄分号门口。钱庄前门可罗雀,淮阴乃至徐州相信钱庄业务的人少之又少。本地百姓也没有富足到有余钱存款吃息的地步。如今的淮阴分号做的是一些方便百姓用稻米白面和农产品兑换铜钱,然后将这些农产品往别处运走贩卖的事情。根本不挣钱,纯纯就是个福利机构了。

  李徽进了钱庄。柜上一名掌柜三名伙计正在高台后的铁栅栏柜台里闲聊打发时间。

  见李徽进了铺子,京城派来的赵掌柜忙开了小门出来,趴在地上就要磕头。

  李徽摆手道:“赵掌柜不必多礼。”

  赵掌柜道:“刺史大人请坐,老朽命人去沏茶。”

  李徽笑道:“不必了,我不是来喝茶的,是来照顾生意的。掌柜的,柜上还有多少余款啊?”

  赵掌柜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,李徽又来借款了。以往赵掌柜倒是并不在乎李刺史来借了多少钱,毕竟这是大掌柜吩咐的,这些事他也管不着。淮阴分号也没有盈利赚钱的要求。李刺史又是股东之一,来借款,直接签了字用车装了钱走人便是。



  但是今天,赵掌柜却面露无奈之色。

  “李刺史,实在不好意思,柜上已经空空如也了。钱库里现在只有一百多万的现钱。我们已经停止了粮食兑换现钱的业务。这一百多万钱,维持分号日常开销和也只能到年后了。十多号人的工钱,房租钱,吃喝等等,勉强维持。”

  李徽愣了愣,问道:“怎么?京城总号没有运钱来么?水路不通?那也可以从陆路押运啊。”

  赵掌柜苦笑道:“李刺史还不知道吧?总号不往这里运钱了。听说总号在查账,咱们这里……这里的放出去的钱款太多,上边有人说话。总之……老朽也不太清楚里边的事情。十月里到现在,一文钱也没运来。老朽还打算去趟京城问问,这淮阴分号还开不开了?买卖没有,库里也没钱,伙计都养活不了,那该怎么办?”

  李徽眉头紧皱,隐隐感觉到不对劲。钱庄年底盘点查账倒不是什么新鲜事。但是,赵掌柜说的是,从十月里便再无一文钱运抵淮阴分号,这便是问题所在了。

  他还说,事关淮阴分号放款太多的原因,那便更说明这件事怕是有所针对。

  不过,谢道韫却没有和自己提及此事。李徽和谢道韫之间信件来往密集,一个月数封信件交流,一直没有停止过。谢道韫为何在信上只字未提呢?

  此事颇令人有些疑惑。而现在借款是不可能了,然则这趟采购硝石的事怕是也要放一放了。一时之间无法筹措这笔款项。

  好在自己很快便要去京城了,到时候一问便知。

  李徽安慰了赵掌柜几句,表示自己将要去京城一趟,可以顺便问问情形。赵掌柜连连点头,将李徽送出门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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