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 李徽神情惊讶,一时皱眉沉吟。
黄玉坤在旁笑道:“恭喜李县令,贺喜李县令了。这可是李县令的一次机会啊。大司马和郗参军一向爱惜人才,器重青年才俊,着意提拔。府君大人也是爱才之人,将你引荐上去。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。哈哈哈,真是羡慕啊。”
李徽皱着眉头依旧没说话。
桓序微笑道:“怎么?李县令莫非心中不愿么?呵呵呵。”
黄玉坤笑道:“是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了吧。若是我,听到这消息也会如此的。”
李徽沉声开口道:“桓太守,承蒙器重,但下官怕是去不成了。”
“什么?”桓序脸上笑容消失,惊愕问道。
“为何?”黄玉坤也惊讶道。
就连一旁的谢玄也面露惊讶的神色,吃惊的看着李徽。他没想到李徽居然会拒绝如此机会。
李徽拱手道:“李徽并无什么才能。碾子山的事,是桓太守用兵有方,才擒获了袁谨,非我之功。我亦不敢贪功。所以,若是去见了桓大司马和郗参军,怕是要令他们失望,也让桓太守难堪。多谢桓太守器重下官,下官感念在心,但却不必了。”
桓序听着这话,缓缓道:“李徽,你这话怕不是出自真心吧。这等机会,谁愿错过?你可不要拿自己的前程来儿戏。你有无才能,要郗参军来定,而不是你自己。”
李徽皱眉道:“桓太守,下官真的不能去。我居巢县新历洪涝,诸事繁杂,下官也抽不开身离开。还请桓太守见谅!”
桓序面色已经有些愠怒了,他没想到李徽居然回绝了他的邀请,而且似乎根本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。这无论是从态度上还是心理上都有些惹人恼怒。自己本以为他会磕头道谢,感激涕零的。
桓序强压心中恼怒,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道:“少年人不知珍惜,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想求见桓大司马,想见到郗参军么?本官之前承诺了为你请功,举荐于你,所以才会如此。你可要三思啊。天下才能之士多如过江之鲫,大多数人,只能碌碌一生,便是没有机遇,你可莫要不珍惜啊。”
李徽拱手道:“多谢桓太守教诲,李徽乃寒门子弟出身,能有今日,已经是感恩朝廷器重,已经很满足了。下官胸无大志,更无飞黄腾达之想。所以,还请桓太守原谅。下官还是觉得自己不去的好。”
一旁的黄玉坤大声道:“李徽,你这是干什么?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名士,不可或缺么?还摆什么谱?你以为你是诸葛卧龙?倒要三顾相请?”
李徽拱手道:“黄县令息怒,在下寒门小子,岂敢称名士,何况比作诸葛卧龙?你可真是抬举我了。我是因为没本事,只能当个县令而已。县令其实我也当不好的,差点被叛军抢了粮食,差点被水淹了农田。若是百姓粮食被抢了,房舍农田被淹了,我可要羞愧死了。正因为才能不足,所以才不敢妄想着其他的事。还请不要误会。”
黄玉坤面如紫肝,被噎的说不出话来。李徽这话极具讽刺。百姓粮食被抢,农田房舍被淹,这不正是他合肥县发生的事情么?这小子是当着面讽刺自己呢。偏偏还表现的如此谦逊。
不过他说的都是事实,黄玉坤虽然恼怒,却也无从反驳。
桓序眉头紧皱,沉声道:“李徽,你是不是对本官有什么怨念?”
李徽摇头道:“不敢。”
桓序缓缓道:“我明白了,你是因为本官上奏王牧之的事情吧。我听说,王牧之去向你兴师问罪了,所以你迁怒于我。是也不是?”
李徽心中冷笑,桓序倒是有自知之明,他还知道他干了这件不地道的事情。但是,自己今天可不是为了那件事怀恨在心才拒绝的。
“桓太守多虑了,跟那件事毫无干系。实在是因为下官并无才能,不敢露怯。况且手头事务繁多,每日忙的不可开交。还请桓太守让下官回去处置事务。”李徽沉声道。
桓序呵呵冷笑起来,点头道:“你事务繁多?据本官所知,你可是逍遥自在的很。每日街头闲逛,无所事事。几天前,你还替你身边的小妾过了生日。听说你为你的小妾精心安排了一场灯会晚宴,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呢。”
李徽心中一惊,皱眉道:“这是谁嚼我舌根子?我连为身边人庆贺生辰也不成了么?桓太守耳目倒是通灵,连这些事也知道。”
桓序沉声道:“你大张旗鼓的做这些事,居巢县百姓都看在眼里,有人来我庐江郡说了此事罢了。那么可见你是借口推诿,说的不是实话。”
李徽拱手道:“桓太守要这么想,在下也没办法。总之,下官不想随军前往寿阳,仅此而已。多谢桓太守看重,就当下官不识抬举便是。”
桓序冷笑一声道:“倘若本官一定要你去呢?”
李徽看着桓序缓缓道:“桓太守不会这么做的,桓太守不是强人所难之人。”
桓序道:“那可未必。倘若本官就是要强人所难呢?”
李徽呵呵笑道:“桓太守若是这么说话,那下官便不奉陪了。下官乃历阳郡所属居巢县县令,并不归桓太守庐江郡所辖,你管束不了我,更强迫不了我。除非历阳郡王府君下令,下官只得遵命。莫非桓太守以为,天下县令都归你所辖,都可强令他们听从你的命令不成?我大晋怕是还没有这样权势熏天的郡守吧。”
桓序大怒,喝道:“放肆,你竟敢如此跟我说话。本官对你无节制之权,郗参军呢?桓大司马呢?难道也没有节制你这小小县令的权力?”
李徽沉声道:“我只是一个小小县令罢了,谁都有节制我的权力。但是,得有凭据。空口无凭,桓大司马郗参军是否有书面命令?要我前往?倘若没有,便只是桓太守空口而言,如何置信?”
桓序看上去是个有涵养的人,今日却气的有些失态了。他没想到这个李徽不但不感激涕零,反而巧言令色,百般推诿,对自己出言不逊。他的手紧紧的抓着案角,控制着自己的情绪。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当面顶撞过,心中其实已经恼羞成怒了。
黄玉坤在旁大声道:“李县令,休要放肆。桓太守好意举荐,你不识抬举倒也罢了,怎可信口雌黄。无论如何,桓太守乃是上官,怎可不敬?况且,桓大司马是桓太守的亲伯父,难道还需要什么书面命令不成?你对桓太守如此不敬,便是对桓大司马郗参军不敬,当予惩办。”
李徽还没说话,一旁的谢玄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今日可真是长了见闻了,居然有李县令这样的人。桓太守举荐,郗参军召见,你却百般推辞不去?真有意思。桓太守一片好心,被人当了驴肝肺,哈哈哈。”
桓序皱眉瞪着谢玄,沉声道:“教谢参军见笑了。”
谢玄笑道:“桓太守,人家不愿去,何必勉强人家呢?人各有志,李县令说了,他胸无大志,不想飞黄腾达,何必要逼着他去呢?这也不奇怪啊,我大晋多少人隐居山野,寄情山水之间,那是个人志趣所在,朝廷不也没勉强么?我四叔四十岁之前不都在东山隐居,不问天下之事么?什么时候我大晋需要逼着人家做事了?”
桓序哼了一声,并不说话。
谢玄看着黄玉坤道:“黄县令,你也失态了。怎么能威胁李县令呢?大司马胸怀宽广,郗参军睿智平和,从不强人所难。李县令又没做错什么事,怎么就要问罪了呢?传出去,别人还以为大司马和郗参军心胸狭隘呢。”
黄玉坤忙赔笑拱手道:“谢参军所言甚是,下官唐突了。”
谢玄笑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。我也听出来了,李县令确实有些本事,之前协助抓了袁谨,这确实是功劳。桓太守行事公允,求贤若渴,便举荐了李县令。李县令淡泊名利,不愿领功,这本是一段佳话才是,怎地还吵起来了?叫我看啊,这事儿回头再说,不必闹出笑话来。桓太守,咱们还要去往寿阳协助作战,这件事可比不得平叛重要。你们说呢?”
桓序沉声点头道:“谢将军所言极是,是本官失了风度了。”
谢玄笑道:“桓太守恰恰是有风度的。李县令,你怎么说?”
李徽躬身道:“下官言语唐突,还请桓太守不要计较。下官一无是处,辜负桓太守的期望了。万分抱歉。”
桓序摆手道:“罢了,你好好想想吧,想通了再来找我。我们很快就要开拔往寿阳了,也没功夫在此逗留。你可以退下了。”
李徽拱手行礼,告退出营。
在走出营帐的那一刻,李徽无意一回头,他看到了桓序的眼神,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桓序看着自己的目光凌冽之极,就像两道刀锋一般。李徽还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,那或许便是所谓的杀意吧。
不过那眼神一闪而过,很快被温和所替代,桓序拱了拱手说了句:“一路走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