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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七章说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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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盛汝筠的脸色有些阴沉。

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他一个想要奔前程闯功名的人,竟然为了这样的事情却步不前,这实在令他不能共情。

  他自幼在宫中见惯生离死别,人命于他来说不过蝼蚁而已,若是像张兆全这般唯唯诺诺,早已死在波云诡谲的宫中。

  而且此案现在正是关键,张兆全作为重要的告发之人,怎么能半路退缩?他之前所做种种岂不都要前功尽弃!

  所以今日来时路上,薛轻凝一说出自己的计划,他便在心中暗暗赞许。

  就在沉默之际,隔壁房中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孩童哭声,如同钝刀划破驿馆的宁静。

  “欢儿——”

  张兆全匆忙歉意朝对面拱了拱手,跌跌撞撞爬起身往隔壁房中奔去。

  盛汝筠眸子一沉,也起身往隔壁而去。

  “欢儿别怕!爹爹在这里……”

  门被推开,房中的幼女果然哭得凄惨,小小的脑袋不住往墙头撞去。

  嘭!

  嘭!

  嘭!

  张兆全还没来得及阻拦,欢儿的头已经重重在墙上磕了几下。

  她脑门上的旧伤又添了一片鲜红,看着甚是触目惊心!

  “欢儿!”

  张兆全心痛地上前抱住女儿,本想好好安抚女儿一番,谁知紧张的情绪反倒令孩子更加惊怔,双目恐惧痴呆挣扎着要再去撞墙。

  看着怀中的女儿没有半分缓解,张兆全心急如焚,不知如何是好,只能木讷地抱在怀中起身颠了颠孩子。

  “你吓着她了。”

  门边一声轻柔的嗔怪响起,张兆全猛地抬头,只见一个素衣白净的女子缓步上前,脸上莫名的柔弱让人不设防备。

  “她本就害怕,你再这般粗鲁,她只会更加害怕。”

  薛轻凝没有莽撞上前,只是轻缓开解,张兆全茫然无措地看看她,又看看怀中的孩子。

  “每夜都是如此,哭得撕心裂肺,你让爹爹怎么办才好……”张兆全绝望地闭上眼,一旁没了小指的儿子也跟着哭了起来。

  薛轻凝与盛汝筠对视一眼,靠近他父女一步,“你若信得过我,便让我哄哄她吧。”

  “你?”

  张兆全这才认出她是那日救自己的女子,心底已经放下几分戒备,可是她不过一个小丫头模样,能哄得了孩子?

  “我要娘亲!”

  欢儿忽然厉声哭泣,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,满脸的泪痕惹人心疼。

  “欢儿。”薛轻凝轻声在她耳边唤了一句,就好似以往母亲唤她一般。

  凝儿……

  娘的凝儿……

  说来也怪,欢儿忽地止住哭声,小脸循声望来——

  “娘亲——”

  惊惧之间,这孩子竟然将薛轻凝错认成已经离世的母亲!

  薛轻凝趁势将她接过怀中,轻轻拍了拍,“欢儿乖,娘亲抱抱。”

  欢儿仍是连声抽泣,小小的脸庞埋在薛轻凝怀中,一双小手更是死死抓住她的衣衫不肯放松。

  “娘亲,我怕……我怕……”

  “欢儿别怕,娘亲在这里,什么都别怕。”

  这话说得沉实温柔,好似带着一股莫名的魔力,让孩子渐渐安宁下来,或许方才已经闹得筋疲力尽,眼下竟然缓缓睡了过去。

 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,盛汝筠心头腾起一股异样的复杂思绪。

  她也不过是刚刚离开母亲的少女,没想到对孩子竟然有一种天生的母性,方才就连盛汝筠也有些动容。

  这女子好似自带一种莫名的亲和,任谁都难以拒绝。

  薛轻凝又抱了她一会儿,待她睡得沉实,才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,替她掖好被角,这才示意众人出去。

  “多谢娘子!”

  张兆全朝她深深行礼,满眼感激之情,“若不是娘子方才帮忙,今夜又有得闹腾了。”

  “先生不必这样大礼,我也不忍看着孩子受苦。”薛轻凝还礼,口气从容客气。

  张兆全神色苍凉,自从落难以后,他自己都忘了曾是个读书人,如今薛轻凝唤他一声“先生”,实在令他百感交集。

  “贵人瞧见了吧,”他凄切看着盛汝筠,“并非我不想报那血海深仇,只是孩子实在是我的心头肉,不能再有半点差池。”

  “纵使是眼下这般知难而退,还不知能不能治好欢儿的疯症。”

  盛汝筠抿唇不语,余光扫过一旁,朝薛轻凝微微示意。

  “先生可曾想过,此事不了结,你们父子三人终究难逃厄运,天下虽大,你又怎么能躲得过那些爪牙?”

  “若是左右不过一死,又何不放手一搏?”

  她这话说得十分恳切,仿佛心底油然而生。

  张兆全心底有一丝触动,脸上仍是纠结不已,“娘子这话说得轻巧,没有摊上我这档子事,自然不能理会我的苦楚。”

  薛轻凝凄凉一笑,“不瞒先生说,奴家与你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,苦楚不同,却都是一样的苦。”

  “我曾经为了母亲,甘心受制于人,只为了能换母亲的平安,可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她一命。”

  她的目光落向一旁,自言自语一般,“若是当时把心一横,大不了将天捅破一个窟窿,母亲或许还能活下来。”

  每个想念母亲的片刻,她都深深地懊悔,自己为何那般唯唯诺诺,怎地就不敢与盛汝筠说明一切!

  盛汝筠听闻这话,眸光微转,若她当时与自己坦白,纵然不能处置了相府,至少能将她的母亲从相府捞出来。

  而张兆全也没有想到,眼前看似娇生惯养的温婉女子,竟然也是一个苦命人。

  “我已经追悔莫及,希望先生不要与我一样,错失了机会之后,日日追悔莫及。”

  薛轻凝看着隔壁,言辞恳切坚定。

  房中忽然死一般地寂静。

  三人相对无言,可心中都有着各自的盘算,气氛凝重不已。

  良久,张兆全才幽幽开口。

  “事已至此,我若再不肯留下,便有些不识好歹了。”

  话音落地,盛汝筠与薛轻凝心口都好似松了口气。

  “可是,二位贵人——”

  张兆全忽然停止了腰背,朝二人跪姿行礼。

  “在下豁出性命不要,也要恳请二位答应我一个请求。”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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